【瓶邪】不老梦（7）
外面的夕阳并不能铺满整个房间，在阳光照不到的边缘，靠墙站着两个人。外侧背对着吴邪的男人倾身向前，将一个人紧紧压在自己和墙之间。男人的一只手抬着，似乎在抚摸对方的脸，两人离得极近，不用想也能看出是什么情况。
若是平常，吴邪定会觉得尴尬，肯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利落闪开了。胖子说过，吴邪有时看着滑头滑脑，其实是个相当纯情的小男生。
但现在吴邪什么都做不到，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背影，和那个暧昧至极的姿势。吴邪绝不会看错这个背影，即使光线再昏暗，只要一个轮廓，他也能认出来。这个背影有时缥缈，有时坚定，但不管如何，等他转过身来，一定有一双平淡如水的眼睛，好像看着自己，又好像什么都没看。这是张起灵。
吴邪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，是惊诧他已经从门里出来，是疑惑他为何不来找自己，还是愤怒他此时的行为，又或者，他又失忆了？还是真如胖子所说，吴曦是他相好？张家果然还是要内部消化的吗？
吴邪也想不出这样的情势下，张起灵会是什么表情，他的眼神还会那么淡漠吗？吴邪对自己没来由的愤怒感到烦躁，也认为自己大概应该转身回避一下，但他听见自己太久没说话的嗓子里发出略显沙哑的一句话：“张起灵，你在干什么？”
吴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控制不住地如此质问，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背影，等一个回应，他没有失望，很快得到了回应。
“你来这里干什么？”七年未再听到的声音，吴邪却丝毫不觉得陌生，话里说不上有什么感情，没有愤怒，没有质疑，他只是问，你来这里做什么。
吴邪手脚僵硬，干笑了一声：“抱歉，我回避一下。”
正要转身离开，就听到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人发出了一声闷哼，吴邪皱了皱眉，觉得不太对。突然，那个人趁张起灵不注意，全身用力一掀，把张起灵推了开。
吴邪已经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，定睛一看，那个人果然是吴曦，但她的胸口竟然插着一把短刀，血已经浸透了胸前衣服的布料。吴邪大惊，往前走了几步，就看到她的脖子上还有一道狰狞的青红勒痕。原来张起灵方才是想掐死她？那这闷油瓶子下手未免也太黑了。
这一屋子的狼藉看来都是这两个人打架斗殴弄的？吴邪一脸懵逼地去看张起灵，才发现他一直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，只是死死盯着吴曦，就像他能用眼神给她心口正中再来一刀一样。这样的眼神，张起灵对粽子都没有过。那不仅仅是看死人的眼神，还夹杂着一些愤怒与警告。吴邪刚才听声音觉得闷油瓶依旧那么冷，此时却惊讶于第一次出现在闷油瓶身上这么强的情绪，吴曦这是干了什么让这座冰山喷发了？
这时吴邪见吴曦一手捂着脖子一手压着伤口转头向自己看来，张起灵见状立刻站在了两人之间，挡住了吴邪。吴曦苦笑一声，说：“我现在干不了什么了，你放心。”声音有些变调，十分沙哑，应该是刚才声带被伤了。她轻咳了一声，又说：“小三爷，我只能做到这里了。”
吴邪看张起灵似乎又要被她的话激怒，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拦了下来。张起灵在斗下战斗力一级强，而在地面一直很克制，毕竟人比起奇奇怪怪的东西很不耐打。吴邪不知道吴曦如何在想杀人的张起灵手下扛了这么久没死，但他知道再不拦着点真要出人命。
看吴邪挡下了张起灵，吴曦趁此机会有些踉跄地跑了出去。她看起来伤得挺重，行动却没什么问题，虽然这里有点偏僻，但总比留在这里好。
吴曦走了之后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，张起灵依旧背对吴邪静静站着，但吴邪知道他全身都紧绷着。吴邪现在简直要被憋出内伤，不是他不说话，而是要问的问题实在太多。
张家的守门人不是不能提前出来吗？他怎么出来了？出来多久了？为什么不来找自己？为什么要杀吴曦？现在这又是什么态度？吴邪内心弹幕满屏，临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本以为还有三年才能见到的人，现在就在自己面前，即使方才发生的一切很奇怪，即使他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，吴邪内心的欣喜依旧要先于满腹的疑问。
鉴于目前气氛有些尴尬，吴邪正要缓和一下，就看张起灵转过了身。
这是张起灵在二人相遇后第一次正眼看吴邪。他的眼神依然淡然，好像刚才差点杀了人的不是自己。张起灵淡淡的目光将吴邪从头到脚掠过，最后停在了那双眼上。
吴邪逆光站着，浑身都镀了层金色的光，但依然不能遮挡那双眼的明亮。浅色的瞳仁里印着张起灵黑色的影子，仿佛从始至终那眼里只有这一个人。
七年没见过了，张起灵听过吴曦的报告，他从门里出来时发现这个世界发生的变化，都是吴邪做的。今日一见，吴邪还如从前那样，不似传闻一般神通广大，聪明可怖，眼前的人和他记忆里的没什么两样。
吴邪被张起灵看得有些楞了，反应过来时竟有些不好意思，局促地低了一下头发现自己还捏着对方的胳膊，正要松开时却被张起灵伸出手扣住了手腕，然后就听他说：“吴邪，你没变。”
吴邪听了觉得很不是滋味，只是看起来没变而已，嘴上笑着说道：“保养得好而已，小哥你也没变，就是脾气暴了点。”
张起灵抬眼，看向吴邪的眼神似乎有一丝辩解，吴邪觉得好笑，便趁机问他为什么要杀吴曦。听到吴曦张起灵脸色又冷了一点，淡淡说是私人恩怨。吴邪一听，闷油瓶也会有私人恩怨？继续追问：“吴曦是不是张家人？那你们以前就认识？”张起灵淡淡点头，把手松开转过头去表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，吴邪也就没再追问。
吴邪继续问他最关心的话题：“小哥你什么时候从门里出来的？怎么没来找我？”张起灵绕过一地狼藉，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散屋子里的血腥气，回答道：“两年前。”
什么玩意儿？两年前？闷油瓶两年前就从门里出来了？吴邪听了简直没被当场气死，强忍着愤怒重复了一遍被闷油瓶有意忽略的问题：“小哥你出来这么早怎么不来找我？”
吴邪已经做好了被忽略或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的准备，没想到这次闷油瓶变成了有问必答的好孩子，回道：“我失忆了。”
果然如此，就说怎么不来找自己，张家族长都没有工作了还到处跑有什么意思，肯定是有原因的。吴邪不禁想到，既然如此难道现在还没想起来？但他叫自己吴邪应该是没有全忘，便小心地问：“小哥，你现在还记得多少？”
“我现在有我所有的记忆。”张起灵回答。
原来已经想起来了，那就没什么问题了，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吴邪斟酌再三，又期盼又担心地问道：“那小哥你以后有什么安排吗？”
以后有什么安排？以前的张起灵，有记忆的时候在终极的局里浮浮沉沉，没记忆的时候在寻找记忆的路上奔波，虽然孤寂，却从不怕无事可做。现在记忆全部回来，局已被破，未来能有什么安排？
张起灵看着吴邪小心翼翼的眼神，久久没有回答，他不知什么样的选择是对的，只知道真正面对吴邪的时候他说不出拒绝的话。带自己回家，这是他们的约定，那便兑现吧。
张起灵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，眼神也柔和了一些，对吴邪说：“和你回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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